闺房之物粉盒留香

　

 

 

当取出精美的粉盒，蘸了那细腻柔滑的胭粉施在面颊，桃花便嫣然在镜中人的脸上。只这一瞬，眉头也松了，心结也开了。那枚小小的粉盒，岂止容器一样简单，它是深宫庭院里的一枝春色，幽暗闺房里的一抹亮光…… 

　　粉盒留香 

　　文 _小雅 

　　当取出精美的粉盒，蘸了那细腻柔滑的胭粉施在面颊，桃花便嫣然在镜中人的脸上。只这一瞬，眉头也松了，心结也开了。那枚小小的粉盒，岂止容器一样简单，它是深宫庭院里的一枝春色，幽暗闺房里的一抹亮光…… 

　　我国古代有一个成语“买椟还珠”，讲的是一个人买来珠宝却只留下漂亮的盒子不要价值连城的珠宝，舍本逐末，取舍不当。不过，以今天收藏的眼光来看，这个成语多少透漏出一些信息，那个盛放珠宝的盒子该有多美？ 

　　事实上，古人对于盛放物品的器皿是极为讲究的，从这些小件容器可以窥见古人的生活品位和文化底蕴，是很有收藏价值的。古代女子存放脂粉的化妆盒即粉盒，就如女子精心调制的妆容一般精致，得到很多藏友青睐。 

　　一 

　　“女为悦己者容”，女人爱美是天性也是本能。对于能文善武的男人来说，刀剑和笔墨是他们形影不离的用具，而对于女人来说，脂粉便是她们的心水了。有胭粉，就需要盛放胭粉的化妆盒，于是粉盒诞生了。 

　　粉盒，一般体积不大，以直径来说，以女子手掌平托为宜，常有盖子，子母合扣，能防止胭粉挥发。因为体积不大，粉盒通常放置在更大的妆奁内方便取用。最早的粉盒，出现在战国，因条件受限，还谈不上精美。可一旦条件成熟，女人们怎会让粉盒敷衍了事呢？ 她们必有一番想法，必有一番追求，她们将符合自身气质和生活情趣的种种需求写给窑工，一次次地修改，一次次地尝试。而工匠则根据“订单”在有限的空间上构思设计，再以精湛技艺表现出来。这样的随心所欲，这样的追求精美，便是唐宋以后的事了。时光如此走过来，到明清，承载女性们美的愿望的粉盒，面貌就渐渐精致起来。不仅样子好看，纹饰也精美，还有镶嵌点缀，在幽暗的深闺中，它是那么鲜亮。 

　　那静心制作的粉盒俨然已不再是简单的生活用品，其艺术水准较一般日常用品档次要高，颇具个性与风采，脱尽匠气与俗气，是一个个曾经鲜活、高雅灵魂的传承与再现，也是寓意吉祥，对幸福生活憧憬的载体。以至于后来，连文人都频频光顾，还颇具慧心地发现了粉盒的另一大功能——兼具印泥盒的作用。 

　　精美的粉盒，除了用来梳妆打扮，还是古代才子佳人的定情信物、合卺的见证。古时人家提亲，男家的聘礼除了茶叶和点心，还会用制作精致的粉盒装了女子化妆用的脂粉，作为聘物。女家若是接受，会把茶叶点心分送亲友，藉以通告吉期，脂粉则留下自用，以丰润面容，妆饰美丽。 

　　慧心的女子遇到了精美的粉盒，往往也会想与人分享，于是，粉盒又成了互相馈赠的礼物。《红楼梦》的第六十七回，宝钗收到礼物，“也有送笔墨纸砚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也有送脂粉头油的”。在不同的使用者当中，粉盒也是一种显示身份富贵的镜奁用物。 

　　粉盒虽为闺房用品，但与砚台、水呈等文房用品一样，它的消费对象在经济地位属中产阶层以上，而其文化地位则是精英阶层。精品粉盒往往浓缩了当时知识精英的审美趣味与艺术追求，代表了那个时代的艺术至高境界。因此，不仅社会上层人士、文人墨客喜爱和收藏，就连皇室对外交往也曾将目光停留在粉盒身上：在西沙华光礁I号沉船出水的1.1万件南宋瓷器中，粉盒数量即达到千件。这些陈埋的身影鲜活地证明了，那些中国女子妆龛中的心仪之物，早已走出闺阁，随着“海上丝绸之路”跨越重洋，携同古老的东方文明一起驻足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二 

　　战国时期的女子已开始铅粉扑面、黛黑画眉把自己变媸为妍。宋玉《大招》中即有“粉白黛黑，施芳泽只。长袂拂面，善留客只。”之说。《韩非子》也云：“故善毛嫱，西施之美，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当然，最有名的话还是出自《战国策》中那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见在古人眼中，化妆是件重要的事。 

　　化妆就要有化妆品，就要有装化妆品的容器。古代的化妆品不像如今的化学制剂，它们更多是生活用品的衍生。比如最早出现的化妆品是妆粉，有两种成份，一种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而成，故粉字从“米”，从“分”；另一种是糊状的面脂，俗称“胡粉”，因是化铅而成，也称“铅粉”，古人有铅华之说。铅华的美，是素净的美，是来自于生活的美，早期的粉盒便是这一种素净。虽然它们更像生活用器，甚至有些粗糙，但这丝毫不妨碍它的古朴之风。 

　　唐代女子都很讲究面部的装饰打扮，妆粉中已经出现了鲜艳的色彩，比如红色的胭脂，以渲染健康的皮肤颜色，类似今天我们用的腮红，唐诗有“三千宫女胭脂面”的盛景。夏天出汗时，妆粉会沾染衣裳，即所谓“红汗”，自是香艳许多。妆粉美艳了，粉盒要锦上添花才是。此时，粉盒已精美很多，也普遍很多了。唐代瓷器兴盛，粉盒以瓷质的为多。唐代南北的各个窑口均有烧造，有青瓷、白瓷、青白瓷、青瓷褐彩等不同颜色。施了三彩釉的粉盒，更是精妙，与女性化妆时白粉作底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宋代，女人们的妆粉出现了新面孔，一种由益母草、石膏粉制成的“玉女桃花粉”，单听名字已美艳十足。讲究的宋人还将妆粉制成特定形状的粉块，有圆形、方形、四边形、八角形和葵瓣形等等，上面还压印着凸凹的梅花、兰花以及荷花纹样，很是文气雅致。粉盒自然也不能落俗，其设计和制作也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大多质地优良，做工精巧，光照见影。瓷粉盒，尤其是青白瓷粉盒产量众多，越窑、定窑、磁州窑、景德镇窑等窑口均有生产，造型和纹饰也极其丰富。又以越窑青瓷粉盒最为著名，器型新颖、纹饰华美、工艺精湛。宋朝以后随着印泥的出现，粉盒转为历代文人所喜爱，于是又兼有了印泥盒的功能。浸淫了文人气息，粉盒自然也雅致起来。 

　　明清时期，在都城老北京，妆粉贵气十足，流行珍珠粉和玉簪粉。珍珠粉多是在普通妆粉中加入了紫茉莉的种子粉末，紫茉莉原产于南美，明清时期传入中国，种子呈白色，味道很香，有点像珍珠，所以称珍珠粉。至于玉簪粉，《红楼梦》中便有记载，是将妆粉填入玉簪花苞中储存一段时间，再蒸制成粉。妆粉贵气，粉盒的工艺也更加复杂，以瓷、玉为主，同时也使用金属、珐琅、漆器等稀有材质，这就使得其中的精品非常难得。进入紫禁城中，为皇帝、妃子所用的粉盒，自然更是皇家气象。不仅造型丰富，有圆形、椭圆形、方形、四边形、六角形、八角形、葵瓣形、仿瓜果形等；而且质地多样，有蚌、石、瓷、铜、金、银、珍珠、琥珀、玳瑁、玉、玛瑙、漆器、水晶等，形态各异；装饰手法也是花样翻新，镂雕、螺钿、掐丝、簪花、彩绘、剔花、堆塑、印花，不一而足；粉盒上面的纹饰应有尽有，花卉、飞禽、游鱼、风景、人物……异彩纷呈。 

　　三 

　　粉盒虽为闺房物品，但在向来以男性物品占主导的拍场中却表现不俗，尤其是在材质、工艺、时代、造型方面都堪为人道的精品。这与长期被忽视的闺房文物逐渐被发掘有关，也与唐宋以后粉盒的文人化、宫廷化联系慎密。 

　　事实也证明，粉盒虽出现在战国，但早期粗糙直到唐宋才精致化，那些在拍场上暗香浮动的粉盒也多为唐宋以后。 

　　2013年的香港苏富比春拍，曾为一件十分罕见稀有的龟甲状粉盒，单独设置一个专场，且该专场只有这一件拍品，如此隆重是因为它曾是中国唐代皇家赠送给当时日本圣武天皇的礼物，呈八角形，长约35.6厘米，表层镶满珍珠母和琥珀制成的花瓣，煞是精美。据说，除了这件上拍的，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梳妆盒，分别收藏于日本东大寺的仓库和大和文华馆内。 

　　宋代的粉盒设计和制作精致，在拍场上很受欢迎。在2014年宝港国际秋拍中，有一件北宋越窑刻花牡丹纹粉盒，成交价为993，746元人民币。值得说道的是它的釉色，通体施粉青釉，釉层莹润。且随釉色浓淡有不同变色，厚釉处呈湖绿色，釉薄处显现姜黄色，文雅沉静。

 

明清时期，粉盒的工艺复杂，来自于宫廷的粉盒更是精致万分，在拍场倍受青睐。2014年，中国艺海拍了一件五彩龙凤粉盒，其规制之贵气、造型之优雅、纹饰之繁密、画工之精良，都决定了它不是一件俗物，最终以3，471，600元人民币落槌，至今独占拍场粉盒的鳌头。

 

此外，清代粉盒中的斗彩、粉彩、掐丝珐琅、鎏金等品种在拍场也表现不俗。尤其是金银品种的，因为粉盒使用金属材质的比较少，这就使其非常受欢迎。2010年上海工美秋拍曾上拍一件乾隆御用纯金掐丝嵌宝海棠形五福捧寿粉盒。粉盒通体以纯金錾造，盒盖的周边以花瓣为缘，用花丝工艺逐次间隔镶嵌了一周红宝石，中心以十二颗珍珠为星拱卫着这件粉盒的主题——一间微微耸起的红珊瑚合璧寿字花。在珠圈之外，再以点翠（翠鸟羽毛）为翅。蓝宝石为体，掐丝为形，珍珠点睛，惟妙惟肖地刻画出五只飞动的蝙蝠。是什么样的巧手巧思巧色，才创作出了这件集祥瑞和雅致于一身的珠联璧合五福捧寿花样年华金粉盒？真是令人过目不忘，叹为观止。最终该粉盒以1，792，000元人民币成交。 

　　都说女人是天生美学鉴赏家，她们总能捕捉美的气息，并进而引领整个时代，因而历代粉盒都是当年时尚潮流之美的缩影。收藏粉盒，便是收藏一份前朝的时尚，一份美丽的心情。粉盒在拍场的不俗表现，以及逐渐被关注，既是今人对古人手工艺的致敬，更是对这一份时尚和美丽的追慕。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当取出精美的粉盒，蘸了那细腻柔滑的胭粉施在面颊，桃花便嫣然在镜中人的脸上。只这一瞬，眉头也松了，心结也开了。那枚小小的粉盒，岂止容器一样简单，它是深宫庭院里的一枝春色，幽暗深闺里的一抹亮光…… 

　　来源：《艺术品鉴》杂志